李相龙:东方好莱坞

SNAP艺术中心

活动时间:2023-11-03 至 2023-12-02

活动地址:上海市黄浦区四川中路294号2楼

这次展览中的二十几幅作品是李相龙在疫情这几年创作的,这些年也覆盖了他在纽约视觉艺术学院学习的整个过程。他画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或经历过的事情,但却以一种电影、游戏和动画的语言或气氛呈现了出来。比如说那幅Atlantic City的作品,所画的是他和朋友们旅行中一次车祸的经历,但艺术家把人物、动作乃至场景设置处理得像是好莱坞电影中一幕,结合画面下半部分并置的火焰,这场车祸也成了电影里的某个剧情。

大西洋城

布面丙烯和木炭

71.1x55.9厘米

2023

除了电影之外,他的画面也常运用动画或电子游戏的视觉形态。就像他的很多画作一样,“Date”这件作品里的空间就像是由sketch up软件构造出来的,天空、地面和人物是矢量图的感觉,很少细节,甚至在画面中央还有一个来自于电子游戏刺猬索尼克的形象。他说画里面的男的其实是画的自己,而女孩是他的女友。他曾在一家画廊打工,每天穿着西装,颇为自如地应付着各种事务和客人。但事实上,作为插画专业的学生,他是在这份工作中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艺术是在这样的逻辑和过程中生产和流转,被人喜欢、拥有或者抛弃。他觉得这和他过去对于艺术的理解完全不一样,有一点“分裂”。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天上的女友拿着枪指着看上去非常自信和体面的自己;而中间小刺猬身上的那块张扬的蓝色也正是他自己曾经的发型,只是这时它已经离开了自己被西装包裹的身体。

约会

布面丙烯

91.4x121.9厘米

2023

李相龙说自己出生在1990年代中国的一个三线工业城市,就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也从小看着黑帮电影和动画片长大,今天的生活则被布鲁克林的街头文化所包围,而那个充斥着碎片信息、冷笑话、梗和表情包的社交媒体掌控着人们的交流和对现实的感受。他将这些全球化的青年流行文化中的符号都用进了自己的画作里,这些符号的含义往往是单薄、短暂和流动的,歧义丛生。比如同样是西装这一元素,在作品“The First Gate”里它就成了电影中黑帮的标配。类似的,反复在他作品中出现的面罩,有些是黑帮或者某类亚文化的符号,但有些则是从青岛海边大爷大妈的脸基尼获上获得的灵感。而阿迪达斯的三条杠在他的画里也并没有运动的意思,因为这个美国的运动品牌在今天已经成了俄罗斯青年人休闲或摆酷的装扮。

第一道关卡

布面丙烯

91.4x60.9厘米

2023

尽管画布里的世界从来就不是外面的现实,而是经过了艺术家的感受、思考和技艺的转化,但是李相龙似乎并不想与画中的世界拉开太大的距离。他平时几乎一直穿着三条杠,他说这也是他最喜欢的风格;他练了一身结实的肌肉,戴着耳钉,刺着纹身。这些元素一方面在他的画里,也在他和朋友们的生活里。就文化类型而言,这样的生活态度和行为方式可以被看作为一种酷文化的表现。Joel Dinerstein在The Origins of Cool in Postwar America提到,酷已经渗透进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意识到行为,从文艺到大众,从年轻人到老年群体。酷文化的核心是它对主流的不屑或者抵抗,是一种精神,也是寻求认同的手段。因此摆酷的人,既主动出离于社会主流之外,也在提倡一种替代,融入某个特定的社群,并在此之上构建自己的主体性。

风筝

布面丙烯

35.6x27.9厘米

2023

很长一段时间,李相龙和许多中国留学生一样,去不了学校,也回不了国。他或者沉浸在自己构造的画面空间里,或者去纽约一些废弃的建筑里消磨(他喜欢废墟探索),他的想象和身体都游荡在世界金融和商业中心的繁华之外。这种看似拒绝的态度里,也藏着内心的某种不安,甚至恐惧。他说不管是外界的流言,还是身在异乡街头的现实,长着一张东亚人的面孔在这些年会感觉到一种危险,因此,他坦陈自己的这身肌肉和纹身其实可以给自己带来一点安全感。这让我想到在艺术家李一凡执导的《我爱杀马特》的纪录片里,那些在深圳工厂流水线上打工的来自于外地的女孩也说起,她们之所以迷恋这种离奇的发型,也是因为它能让自己觉得安全,也在异乡找到新的朋友。

曝光不足

布面丙烯

50.8x60.9厘米

2022

我想青年人的这种不安的感受,不仅是因为东方的面孔,或在深圳感到孤单,它在今天,甚至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是一种更为普遍的现象。那种在异地的疏离感,以及那种被禁锢的、无法回家的、不知未来的焦虑是切身的。生活突然断裂了,意义是模糊和变幻的,面对现实是无力的,就像明知道这个世界一定是哪里错了,但很多话却不知道怎么说,不能说,不愿说,甚至也已经不会说了。所以我们只能在社交媒体上以轻率和世故的姿态,用玩笑和梗来对此一笑了之。所以,李相龙绘画中的那种戏谑甚至荒诞,并非一种批评,它也许是一种审视和反省,但更像一种表态和融入,所谓消极的积极(passive aggressive),藏身其中,最终得以化解和释放。就像那幅双联画I'm Gonna Make Him an Offer He Can't Refuse,两个穿着西装戴着脸基尼的面孔,一个微笑一个悲伤,将各种复杂的情绪掩盖在小丑般的面具之下。

有一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画布上反复勾勒一个龙纹花瓶底部的轮廓,他说要把瓶底画得圆一点。他如此专注,与我对于他创作状态的想象完全不符,而这张画和他的其他作品也显得非常不同。尽管背景也是Sketch up的天空和云朵,但一条龙紧紧地缠着瓶体,注视着画外,整张画显得安静甚至沉重。他说这只花瓶是前一阵回黄石老家的时候找到的,是妈妈当年的陪嫁,而他叫李相龙,英文名字叫Dragon。我很难从画里辨别花瓶本来的材料,也许是青瓷或者玉石,反正就是当年曾经流行过的那种样式。李相龙在自述中写到,“绘画是一种人工搭建的温存”,这句话也浪漫得和他酷酷的外表有些反差。它好像在提醒我们,在这个充满着断裂和威胁的无解的世界里,总还有一些东西值得去珍惜,比如自己的家人、感情或记忆,某段时间和生命,而且至少你可以在自己的画里面去慢慢地描绘和搭建。

千里不留行

布面丙烯

121.9x152.4厘米

2023

“东方好莱坞”其实是李相龙提出的展览标题,我没问他具体所指,但觉得特别好。因为这个词给我的感觉就和我第一眼看到他作品的时候是一样的——直白、戏谑,带着点荒诞,同时又好像喻示着某种现实,这个现实既在他的画里,或者也许就是我们自己。直觉告诉我,中国肯定有某些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的地方,网上一搜,果然,香港、长春、横店、无锡等十几个和电影产业相关的城市或影视拍摄基地都曾自诩、或被贴上这个标签。另外,上海松江的一个住宅小区,潍坊的一家量贩式KTV,新疆的一家连锁影城,莱芜的一个健康养生项目,乃至一个公司的名字,一本网络小说都叫“东方好莱坞”。所以,东方好莱坞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种美学。说穿了它就是一种混杂和矛盾,那种土味的洋气、对远方的想象,精心盘算的生意,还有李相龙所说的那种“江湖的生命力”。这种美学对于经历过过去三四十年的中国人来说都很熟悉,但李相龙就像是推出了全新一季的“东方好莱坞”,为这个已经有点陈旧的故事带来了一点不同的生机。

文:施瀚涛

李相龙(出生于1995年,中国黄石市,现居纽约布鲁克林)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绘本工作室,并获得了纽约视觉艺术学院的纯艺术硕士学位。

他的作品重新混合了来自流行文化、互联网图像、哲学文本和 3D 模型材料,并对废墟探索、社会事件和日常生活进行设计和改编。艺术家的绘画语言中充斥了病态笑话,文化误译和对过劳社会的嘲笑,从而揭示种族歧视和办公室虐待背后的碎片化道德。

施瀚涛,独立策展人及写作者。芝加哥艺术学院"艺术管理与政策研究"硕士。多伦现代美术馆中国影像艺术年鉴项目执行总监。曾在上海双年展、上海种子、瑞象馆、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上海外滩美术馆、爱普生影艺坊等机构和项目工作,长期从事艺术展览及公共文化活动的策划和组织,并在当代艺术、摄影以及艺术体制研究等领域展开写作和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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